第三卷 第二十三章(6 / 14)
的老鼠唧唧叫着跃到地上。我感到他的双脚在我肩上一用力,身体就像壁虎完全贴到杉木柱子上了。借着那线微光,我看到他的双腿一屈一伸地往上蹭着,尽管蹭一蹭,滑一滑,但他的身体终究是逐渐升高,终于顶着房顶了。
他用拳头捣着铁皮,发出喀啦啦的巨响,积水从铁皮缝隙里洒下来。雨水漏在我的脸上,流到我的嘴里,水中有一股腥咸的铁锈味,还有一些铁皮碎屑。他在黑暗中粗重地喘息着,并发出拼命使力气的声音。铁皮嘎嘎地响了一声,随即便有瀑布般的积水泻下来,我双手急忙搂住杉木柱子才没被冲下磨台。司马粮用脑袋顶着铁皮,扩大洞口。铁皮在黑暗中弯曲,终于断裂。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天窗开出来了,灰白色的天光泄露进来。在那灰白天上,挂着几颗没有光彩的星星。“小舅,”他从高高的梁柱上往下说,“我先上去看看,然后下来救你。”他的身体住上耸着,脑袋从天窗上探出去。“有人上房!”门外的士兵大声喊叫着。然后便是几道火舌照亮黑暗,子弹打得铁皮啪啪响。司马粮搂着柱子,吱溜溜地滑下来,险些把我的头砸扁。他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呸呸地吐着嘴里的铁屑,打着牙巴骨说:“冻死了,冻死了。”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过去了,磨房里渐渐明亮起来。我和司马粮紧紧地搂在一起,我感到他的心脏紧贴着我的肋骨,像发烧的麻雀一样急速跳动。我绝望地哭着。他用圆滑溜的脑门轻轻地碰着我的下巴,说:“小舅,别哭,他们不敢伤害你,你五姐夫是他们的大官。”
现在能看清磨房里的情景了。十二盘大磨闪着青色的威严光芒,我和司马粮占据着一盘。司马粮的大伯司马亭占据着一盘,他鼻子尖上挂着水珠,对着我们挤眉弄眼。其余的磨顶上,蹲着一些湿老鼠。它们挤在一起,小眼睛黑又亮,尾巴像大蚯蚓。它们既可怜又可憎。地面上汪着水。屋顶上还在往下滴水。司马支队的官兵大多数互相依靠着站立,他们的绿军装紧贴着皮肉,变成了黑色。他们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,与磨盘上的老鼠惊人地相似。被裹挟进来的老百姓,大多数聚拢在一起,只有少数混杂在司马支队里,好像玉米田里的谷子。老百姓男女混杂,男多女少,有几个孩子,在他们母亲的怀抱里,像病猫一样哼哼着。妇女们都坐在地上。男人们有的蹲着,有的靠着墙站着。磨房的内壁曾经刷过石灰,石灰受潮,沾在了男人们的背上,改变了他们的颜色。从人群里,我发现了斜眼花。她舒着双腿,坐在泥水中。她的背倚在另一个女人的背上。她的头歪在自己的肩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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