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(12 / 17)
漉漉粘糊糊的麦穗,最后才意识到肩膀挨了
枪子儿受了伤,伤口正好与上次习旅长被黑枪子射的相吻合。他站起来摇摇手臂似
乎还不要紧,就绕过一个个横竖摆列着的尸体朝东南方逃去,脚下是绵茸茸的被攘
践倒他的麦子的青秆绿穗儿,辨不清大哥的士兵和战友的尸体,反正都像夏收时割
倒捆束的麦个子摆在田野里。他走着跑着直到看不见尸体直到站立着的麦子挡阻脚
步时才又放缓下来,从黑夜终于走到黎明。齐腰高的麦田小路上走来一位拉牛扛犁
的老汉,在甜润润的晨风里唱着乱弹,兴致很好嗓门也很好,黑娃跳到老汉当面,
者汉一句乱弹卡在肚子里扔了肩上的犁杖软软地瘫倒了,紫红色的大犍牛扬起尾巴
跑进麦田里去了。黑娃这才看到自己被血浆红了的衣裤。他从老汉身上剥下一件蓝
衫留下底下的白衫,脱下老汉的青色夹裤留下里边套着的单裤,把自己的衣裤脱下
来揉成一圪塔塞到麦地里,再把老汉的蓝衫青裤穿起来,把短枪掖进裤腰,一下子
变成他在渭北熬活时的长工装束了。临走时,他从腰里摸出一块银元,塞进老汉僵
硬的手心就匆匆走掉了。
涉过一条河沟时,黑娃脱光衣裤洗刷了凝结在身上的血痕,晌午时分走进一个
叫做候家铺的村子,问到一户正在场上碾大麦的人家雇不雇工,主人留下他顺手把
一把木杈交给他翻搅碾过的大麦秆子,午饭算是有着落了。他和主人刚刚端起麻食
饭碗,两个背着枪的士兵从大门走进来,追问黑娃的来路,而且一口咬定他是暴乱
的逃亡分子。黑娃装作傻愣贝崩的神气说:”老总你的话我连听都听不懂。我屋里
青黄不接出来混口饭吃倒惹下麻达了”你们不信我也没法,我跟你们走,那也得叫
吃一碗麻食,我干了一晌活饿得……”主人是个厚道人也说起情来:“二位老总就
让小伙吃一碗饭,反正他又跑不了嘛!”那当儿黑娃一只手端着自己的碗另一手端
起主人搁在桌子上的碗,准确无误地把两碗刚出锅的热烫麻食扣到两个老总脸上,
转身从后门逃走了,出后门的时候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惧和害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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