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(1 / 5)
年幼的时候,我爸爸告诉我,老家有一条沅河。他在十岁那年变成孤儿,走投无路时想过去死,却在沅河边被当地的一个大户人家捡了回去。虽然只是当下人,好歹有饭吃有衣穿,后来二十年过去,他又在河边遇到一个洗衣服的姑娘,那个人后来成了我的母亲。
我爸爸说,这个沅字是他的福音,所以他用这个字给我命名。
他的福音,却不是我的福音。我出生时额头上有个三个指头大小的赤红色胎记,从发际下面一点一直延到眉心。当时请算命的看过相,说我是福禄命,能逢凶化吉,但是与父母缘薄。如今想来,与父母缘薄是一点不假,但福禄命根本就是个笑话。小时候那个胎记几乎占了我整张脸的三分之一,狰狞得像个可怕的诅咒。那时见到我的人,无论修养多么好,也难以掩饰初次见到我时眼神里的惊愕和讶然。如果在路上掉了,大概路人都不会跟我妈说大姐你的孩子掉了,而会说大姐你的猴子掉了,也不怪自记事起我听到我妈说的最多的话便是:“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丑八怪,你看看你头上那块疤!长的丑还那么多毛病,以后谁敢娶你?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赔钱货来!”
每到这时候我爸爸都会安慰我,说阿沅不怕,谁说我的阿沅丑,等长大了,胎记就会变小了,长大了胎记就会变淡了。可彼时我只有四五岁,没有那么宽阔的心胸,听到那些话还是会很难过,难过了就哇哇大哭,也很不喜欢我妈妈。但如今想想,却并不是全然不能理解,我妈长得那么漂亮,听说当年老家追她的人从河头能排到河尾,她跟了我爸爸,已经算是委身下嫁,却又生到我这样的女儿,被别人用讥讽的目光嘲笑不说,也没有荣华富贵可享,家里本就不富裕,我小时候又一身的毛病,长年累月地吃药买补品,却又虚不受补,肿得像个球了身体也不见大好,基本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,连我妈当年的嫁妆也几乎赔进去,也不怪她憎恶我。
从小收养我父亲的大户人家姓林,老主人有一子一女,女儿是正室生的,但儿子却是外室所出,老主人过世之后,他的女儿继承了家业,后来又嫁了人,家业便也跟着更名改姓。我爸爸没读过什么书,也没有太多文化,但这个女主人念着跟我父亲是一同长大的情谊,便把我父亲留下来,做她丈夫的司机。
这个女主人是顾林昔的母亲。
我出生时,林家……不,顾家已经从老家搬到市郊。那时顾家的下人,包括我母亲,都时常在暗地讨论,就像顾林昔之前也说过的那样,他父亲原本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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